以暄辞_

无关风月。

【策惟】三山雪

#是同学码住的设定耶耶

   柔弱妖孽书生(?)x清纯软乎乎小狐狸,宿命向

#第一人称,全文共5.1k+

#迟到的新年快乐捏🍭

#ooc预警



00.


自打记事起,我便记得未罔山群连绵无际,数千年的积雪终年笼在渐次隐没的三座顶峰上,冬至后更是鸟飞绝,人踪灭,即便最近的庄子也避在好几里外——


我常常从山腰的坳洞里溜出来,去村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得以存活。在这个年代,狐狸都是为人之所厌弃的,哪怕是在这种小庄子。但若再给我一次机会,那是定定的不会跑这穷乡僻壤里来,毕竟没有哪只狐狸爱遭这种罪。


看着天地间似乎形化的冷雾,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,也不知从何而去,只是双眸一睁一阖,便匆匆溜过了好几个冬天。



01.


“……你是谁?”


初逢入冬,我盯着远处的村落出神,没多想便一甩尾巴乘着淅淅初雪沿山奔下,爪印连绵一路,随即于一片浑茫中悄无声息地湮没。


庄子不大,零星几座宅院错落散缀在一片寂静里,木质屋门紧闭,积雪沉沉地压在由杂乱木材、茅草堆砌而成的房顶上。白色同木棕混杂,夹带着浊雪染就的灰黑,不时有一两声犬吠回荡在广袤天色之下,再无声息。


我舔着干裂的唇,轻车熟路地扒着一边鸡舍的围栏,此时气候尚未寒到滴水成冰的地步,这些家禽尚瑟瑟缩在窝舍里——


当我衔着尚在挣扎的鸡美滋滋地踱着步子意欲从角落溜出时,便听得有吱呀一声舍门压着雪打开的声音。听得有人打着哈欠,脚步拖沓,似是没睡醒一般语音含糊着清点数目,连数两遍方才清醒,疑惑道:


“……我鸡呢?”


一时间我脑中警铃大作,腿脚一个趔趄,惶急惶忙地蹬着木栅栏表面参差的木疙瘩翻过围栏。估计是那村民的眼角瞥见院子一隅一抹红影一闪,下意识地抄起木棍追出来大喊,来狐狸了!


我缩进了另一户人家的院子角落里。这户只算得蜗舍荆扉,如同座死宅。宅门外有老树,枝桠萧条,藤蔓枯干,遒劲的根系被厚厚的雪层半埋,安静地倚屋而生,想来也有近百年的光景。但叫怪的是,凭我所见,却仅有这一所宅院,恍若一座孤岛,与其他几家几户分隔得泾渭分明——


打量间,后院有人缓步而来,抬眼是一袭白衫,分明是读书人的打扮。我见他眉眼锋利,脸侧轮廓分明,眸光自上而落时,眼帘微垂,带了两分薄情味,冷若三尺寒冰。


我愣愣地望着他踏过积雪,而他在掠过院门之时恰与我目光相对,似是怔了一下,偏过头蹙着眉闷咳了一声,随之清冷的嗓音恍若从另一个世界撞过来。


“……你是谁?”



 02.


——我自然是一只狐狸。


这话问得莫名其妙。我也愣了一下,一时张口忘言,于是那鸡便挣扎出来,扑腾着翅膀逃之夭夭。他蹙着眉瞥了一眼,顺手一提,慢条斯理地半吊着那只鸡的一条腿,递了赶来的村民,我则缩在他身后,没回过神。


片刻间,他像是已从方才的怔然中缓过来,音调平淡。


“小半只狐妖了,还没辟谷?”


他说话不紧不慢,我听来却很有股讽刺的意味:


堂堂一只狐狸,被个野书生鄙视了!!!


为挽回颜面,在他蹲下身抬手时,我怒不可遏地昂了头,龇出一口利牙准备往那骨节分明的手上招呼——


他动作一顿,缓声道:


“你要敢咬,我就敢把你做成狐皮褥子。”


后来想想,那音色是冷的,却也并不严厉到真做的地步,倒像是在寂寞中待得久了,语音里都不经意地带上的几分无聊……这种威胁,甚至比哄骗还差那么点意思。


但当时的我着实是被吓住了,老老实实地垂了脑袋,蔫成了一颗小白菜,任他揪着后脖颈提起来,放在了他的手臂上。


我也识相,于是讨好地蹭了蹭他,那么便就这样吧。



03.


当未罔山群的最后一片雪融进复苏的河流时,门口那颗老树竟也密密匝匝簇出一捧又一捧新叶来——


我没见过桃花,但我听风说,那是桃花花期将至了。


在等待绽花的时日里,我便恬不知耻地宿在那人小屋一角,时而微微抬了头嗅空气中弥漫着的清浅药香,安安静静不惹出一点声响。他便也只是淡淡地瞥下眼看过来,不置可否,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许——


初次闻见药香的时候,我觉着,他身子骨像是不太好。


那药我也偷尝过,苦的,一点也不好喝。


在他写字的时候,手边就搁着药碗,我便伏在年轮圈圈的木纹桌上,打着哈欠半瞌睡半醒地看,也就瞥见了他末端的提名,徐霜策。


原来他叫徐霜策。


但我更喜欢叫他徐白,白应当是他的表字,况且我第一次见他,他就穿着一身近雪色的白衣。


然而我不太喜欢冬天,但若是因为他,那就勉强喜欢一下吧——


我正想着,迷迷糊糊抬头又看了他一眼,却意外发现他动作一顿,眉心紧皱,抬手掩着唇猛烈地咳起来,星星点点的红色血迹从指缝间溢出,连脸色也显得苍白——


我惊惶地用爪子扒着他的袖子,刹那间脑里一片空白。


他却轻轻闭了一下眼,用帕子抹了血迹。


“……无妨。”


他说话的声音很轻,音色略有些发哑。


“习惯就好。”


随后便置了笔,起身出了门——


那句话像是留给我的。我呆呆地看着他愈行愈远,他却没回头,哪怕给我留下一线目光。



04.


后来我听村人闲话,才知道他的病根原是天生的。


他出生之时逢了场暴雨,淹了山脚下数百亩田地,也就在那一年,父母皆亡。彼时城里一风水先生回乡探亲,临到村口便颤成了一根蒲苇,指着他家屋顶直瞪瞪地说不出话,只让村人将屋子迁走。此事一出,村民们唯恐避他不及,纷纷将各家房屋迁得远了些自作聊慰,也断了没必要的往来——


我回过头看他,他正安静地站在那棵桃树下,抬手接住了一片飘下来的绿叶。


这棵树在这里时日也久了,我不知道凭它的年岁,还能不能再撑得一树花开……


“花期很近了。”


我听见徐白说。


他倚着苍黑遒劲的树干,立在初春微凉的浅风中,垂眸看着指尖捻着的叶子,没再出声。


有村里人说,那树从三年前就没再开过花,岁岁年年冠如华盖,春去秋来叶落几载,却不曾逢过一场春——


他松了手,缓步向我走来,那叶子便从他的指缝间乘风悄悄滑落,打了个旋,静静地枕着厚沉的泥土入了眠。


“才入春便吹了这么久的风,不冷么?”


他俯下身,指尖碰到我的侧脸,冷得同冰一样。


……也不知道是谁该冷。


我甩了甩尾巴,赤红色的毛扫过他的手腕,一头钻进了他的怀里 耳侧擦过他的唇,余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吻。他眸色微微一暗,却没有出声,把我抱起来,回身进了屋。



05.


 “我要去一趟市镇。”


他说。


我伏在他的膝上,带着倦意抬起头,眨了一下眼睛。他看着我,却没再说话。


市镇距这儿有多远?我不大清楚,但想来翻过山去总不是容易的事情。


他把我抱到桌子上,起身推开了窗。刚临季冬,夜间的风略有些料峭,细细微微地从窗罅隙里蹿进来,小心翼翼地勾起他脸侧垂落的发丝。他有些不适地偏过头躲开,抬手抵着唇角闷咳了两声,眸光沉沉地盯着窗隙间那一线不见底的黑寂。


“时间搁得太久了。”


他回过头,声音很轻,轻到我只能望见他薄唇微翕。他确乎是在看着我,然而眼神穿过黯淡的烛光,好像又遥远又专注地盯着些什么,神色安静——


我愣愣地呆在桌面上,爪尖无意识地拨动着未干的墨迹,微微张口,宛如梦呓般盯着他……我似乎想问他在看什么,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——


你在看谁呢。


我问。


喉间却仅漏出几声呜咽。


他像是回过神来,关了窗,轻轻闭了一下眼,灭了烛火。


“睡吧。”


他说。


我突然发现,我好像永远也看不懂他。明明我来到他身边已是第三年……你为什么还是离我好远好远。


可是这有什么呢,为什么会哭呢。


狐狸是不应该哭的。


我没有像以往那样跃到他的枕边,只是慢慢地挪过去,缓缓地蜷起身子。


我到底为什么要留在这儿。


我想,蓦地发现其实并不存在一个真正的理由。杂乱的思绪扰动着窗外淅淅雨声,我于一片湿润中入眠。


也许是梦太好了,我梦见他抬手摸着我的头,很轻很轻地叹息了一声。


“你究竟什么时候化人呢。”


音色如同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,飘渺无定,若即若离。


——是梦吧?


我对于你来说,是什么呢?



06.


其实他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睡着。


我能感觉到他轻轻地起身,听见他简单拾掇时的脚步声。随后他像是坐在了桌前,莫约一盏茶的工夫,也不知道干些什么。末了是一道木门被推开又合上的吱吱呀呀声,裹着未散的寒气,碎成了一泊冷彻肺腑的湖。


我还是跟过去了。


直至迈出院门的那一瞬,厚雪漫足,周身登时升起久违的刺骨寒意,我才恍然意识到皑皑白雪又淹没了未罔山群,而那茫茫四季又是一场轮回。


我知道我不会再回来了。


去年旧春,老树依旧不曾开花,徐白也只是冲窗外瞥了一眼,起身去烧了壶水,像是毫不在意。


然而夜色渐深之时,他一如往常提笔记事时,首一句便是:


“今年仍未成桃夭之景。抽枝发芽已罢,想是空山锁寒,不堪花映残月耳……”


——长情有殇。


我自知身为荒林野物,寄居篱下,没有理由让他为我留下一线目光。但平日亲昵似乎成了我恃宠而骄的资本,理所应当认为我与他就该如此守在世界一隅,天荒地老。


直到我翻见一页泛黄的信纸,墨迹如初——


“——于此种种,觅梦却影,清铃泄玉皆成休……双溪畔,愁不载,东风相留。”


有人说,南国安红豆,东风留相思。


我不知道那股漫上心口的酸涩从何而来,却知道这股没来由的痛楚是僭越,是无故的痴妄,是兜兜转转,自欺欺人的山重水复被现实划破的初醒大梦。


鸳鸯成对,燕有双飞,我虽游廊外畔痴缠人,雪梅霜蕙自有怜,却又如何能够透帘一窥,私自撞入他的三月人间。


比沉默更沉默的是一片茫然的空荡。我怔怔地望着前方小院,老树依旧枝桠枯槁,流水成冰,然后蓦地傻笑起来,笑着笑着泪迹从脸侧蜿蜒而过。


我不打算告别了。


——但仍想你一生平安,一世喜乐。


后会有期。



07.


其实孑然独立的日子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,又三年的时间足以教会一只狐狸辟谷,而辟谷后更是连老本行也不需继行了——


但我从没料到会在山腰遇见他。


寒风呼啸着斜撞过山壁,迢迢而来又遥遥而去。我一如既往踩过十里雪路,正欲奔往山巅,莫名像是感应到什么,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去,便望见一袭白衣立于茫茫雪原之上,身形如同松柏剪影,面目却看不清。


但我知道那就是他。


我定在原地,遥遥相望,心跳竟若擂鼓般怦然。


你是来找我的吗。


我迟疑着挪了步子,却不敢迈过相隔的那段距离。我自以为封闭了外山的世界,独守山中思念褪尽,然而直觉无法自我欺骗,难以言喻的欢欣刹那间绽放满心,却霎时被铺天盖地的悲哀所裹挟。


这算什么呢,我一介非人之物,既主动远离,你又何必再来。


我闭了一下眼,眼前仍是他茕立的身形,孤独又挺拔,毕竟朝他飞奔而去——


恍若刻在骨子里的本能。


我不去想他会不会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,也不去想他会不会对我的离开感到难过,更不愿想他是否心愿已偿,同那意中人喜结良缘。


但身既为客,一晌贪欢又何妨呢?


我抬头去找他,微有些难过的笑意凝在唇角,却愕然发现他艰难地呼吸着,面色苍白,如同残冬凋零的落叶般颓然坐倒了下去。


“徐白。”


我喊他,是狐狸的啸叫声,听来凄凉。


“痨病,你应该知道,城中药师随诊,断定本来只能活到前年冷秋。”


我一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,仍是呆呆地看着他。


他说,为了找我,他吊了近三年的命。


我看见他终于浅笑了一下,然而笑意在病痛的痛楚下转瞬即逝。他倚在道畔一株兰木侧,一手揽过我,修长的手指微动,我的脖颈上便多了两枚小金币,叮铃铃相碰有声。


好在找到了。


他说。


刹那间,绯色光晕从远处山峦下一路泛上,道旁枯木成百上千,艳粉桃花霎时绽满枝头,和风一过,花瓣纷飞若闪光的蝶群,铺天盖地汹涌而来,蓦地一介春回人间。


身后传来轻而浅的脚步声,我回头,却望见一袭红衣。来人是个莫约十六七岁的少年,随意地束了发,一身外袍飒飒显燕脂红,雪缎衬里,衣裾以金线绣枫叶,腰封绣云鹤纹,缀着两枚明光铮亮的小金币——


同我的一般。


他只是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便停了脚步,眸中倒映着灼灼花色,却毋庸置疑般掩盖了朔朔寒风,侧颜苍白。


“徐白。”


他唤了一声。


随后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,有些难过地笑了一下,伸手微微一招,我便懵懵懂懂地被他抱了起来。


“我让你去陪徐白,徐白有没有稍微高兴一点呀。”


他垂下眼帘,语音略有哽咽,轻轻抵了抵我的额头——


恍然间,大片大片的记忆纷至沓来。恍惚中我望见徐白缓步而来,不奈何剑于腰侧寒光瑟瑟,缀着金线的雪白袍裾掠过玉阶。他回眸凝视过来,而我则笑嘻嘻地趴在神殿窗沿,歪着头。


“徐白,我要去应凯那儿喝桃花酒啦,你来不来?”


“不去。”


他扔下两个字,面无表情。


“应凯的酒具都在我这儿,他用什么酿酒。”


“那我去找宣静河论道?”


“你试试?”


“好嘛。”


我瘪了一下嘴,声音不自知地带上几分委屈。


“徐白,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小狐狸呀。”



08.


当我再度睁开眼,我便什么都知道了。


桃花花瓣落在茫茫雪原上,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村民惊疑的声音。我跳下他的手臂,安静地伏在徐白的身侧,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,融入厚雪化成了一抹水痕。


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破碎,光怪陆离的碎块在梦境中远走,星星点点的雪沫融成一抹世界尽头的梨花白。山川与松海无言而立,向着来处微微作揖,如同一场告别——


我也该陪着徐白走啦。


朦胧的意识滑下山脊,当年他问我的话再度回荡在山谷间,落得重重回响——


他跨过厚重的积雪,眸光自上而下落下。


“……你是谁?”


嗓音一如当年的清冷。


09.


远方的风打着旋飞掠过未罔山群,花落花枯缀得天地皆成褪色。


我是谁……


我是一抹思念,迢迢远跨过三山雪寒。


END.



亦是迟到很久的党费👉🏻👈🏻尝试写一写新cp

想要评论么么哒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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